2018.NOV.Issue 1
【訪問陳承彥先生】Simba的「神話」故事
少數人會選擇投身生態保育行業,旁觀者會認為這付出多回報卻很少。但倘若你真心熱愛大自然,你必定像他一樣,視辛勞為發掘新事物的過程。
文:江子晴 ⁄ 訪:鄭朗希、禹星怡、余灝雯
攝:余灝雯
從小跟自然結緣
Simba(陳承彥)從小就喜歡看生態紀錄片和書本,連自己的英文姓名也跟動物有關。「大概是10歲左右,那時候買了一些有關動物的英文書看,得知「Simba」這個字是Kiswahili(斯瓦希里語),即是東非的語言,意思是獅子。」雖然他多年來都朝雀鳥保育方面發展,但原來他最喜歡哺乳類動物,而他小時候最喜歡的哺乳類動物就是獅子,所以就選了作英文名。他非常滿意自己的英文姓名,除了代表著自己喜愛的動物外,他笑言這特別的生字不輕易跟別人撞名,而且易記易讀。
他在小學時期看過一套世界自然基金會的電影《Let Them Live》,電影帶出保育的信息,令他印象很深刻,繼而開始關注當時社會的保育議題,例如污染和瀕臨絕種的野生動物等。兒時的興趣引起了Simba對動物和生態的關注,他在大學時期自然地修讀了生物科,為未來的職業奠定了基礎。機緣巧合下,他成為了世界自然基金會香港分會的學生義工,畢業後在米埔自然保護區做研究,1990年又為香港觀鳥會撰寫有關東方白鸛(Ciconia boyciana,Oriental stork)的報告,慢慢開始了他的鳥類事業。
Simba遊覽四方,最喜歡的旅程就是2001至2003年到緬甸,當時的緬甸,就像現在的北韓被西方抵制,經濟發展落後,Simba說去緬甸就像回到了60年代。而當地的自然環境沒有受人為影響,還是保留原始模樣,令他深刻。他很喜歡這地方,當地與他合作的研究人員友善,所以他很高興能協助緬甸的濕地列入拉姆薩爾濕地(Ramsar site)。(受訪者Facebook)
在孤島的三個月
Simba在工作上獲得了不少難得的機會,他說較特別的經歷是在2013年開始在浙江象山進行的燕鷗繁殖地恢復及招引計劃,計劃的目標物種是極度瀕危的中華鳳頭燕鷗(Thalasseus bernsteini,Chinese Crested Tern),牠又名黑嘴端鳳頭燕鷗,喙部末端呈黑色,除了背部淺灰色和冠羽黑色外,全身白色。牠曾失去蹤影60年,一度被認為已經絕種。後來,有「神話之鳥」之稱的牠分別在2000年和2004年於台灣馬祖島和浙江再次被發現,當時估計全球只有約50隻。
在2007年,浙江的中華鳳頭燕鷗的群落又因人濫採鳥蛋而消失。Simba於是與觀鳥會在浙江開始教育工作,呼籲當地人民不要破壞鳥蛋。為了讓當地政府重視,Simba在2010年舉辦了一個國際論壇,請了在美國研究燕鷗恢復的Dan Roby,他提到他在美國利用群居吸引法(Social attraction)重新吸引「很Social」的燕鷗在地繁殖。「其實就是『做媒』,就是放些鳥兒的模型和牠們的叫聲,讓燕鷗覺得安全,可以飛下來繁殖。」
這引起了浙江象山政府的興趣,經過一番商討,終於在2013年5月,中華鳳頭燕鷗的繁殖期,Simba和Dan Roby團隊帶着假鳥模型和播放器,到象山一個小小的孤島,鐵墩島,開始了恢復中華鳳頭燕鷗的實驗。「那島只有2公頃,即是打直行有200米,打橫行只有100米,原本應該有人在島上監測,但那島太過荒落,唯有在附近一個較大的島上離遠觀測。」因此,Dan Roby的學生就幫忙在鐵墩島附近的一個島上作監測。兩個月後,只有零丁幾隻燕鷗飛過來,政府就認為群居吸引法不太有效,打算停止計劃。他慨嘆當地政府沒有耐性,因為根據經驗,日本引信天翁都用了七年,恢復工作沒可能在這樣短時間就成功。
Simba拿著中華鳳頭燕鷗模型。(受訪者Facebook)
在七月Simba與Dan Roby要到馬祖,順道經過鐵墩島,「我們知道為何燕鷗不飛下來了。」原來,播放鳴叫聲的播音系統故障了,令鳥叫聲無法播放。他們立即叫人修理好播音系統,但由於已經過了燕鷗的繁殖季節,當地人員還是打算收回播音系統和模型。「他們上島去收回那些模型時,打電話來,說有十幾隻燕鷗在那裡。我立刻說:『你不要收,你不要收』。」Simba的想法是,即便繁殖期已過,起碼讓燕鷗們記得鐵墩島,等牠們下一個繁殖季再來。誰知越來越多燕鷗飛來,更延後了繁殖期兩個月,成功繁殖。
這次經驗讓人明白必定要有人在島上做監測,但當地人員都不願意留在那孤島上,所以Simba自動請纓留守鐵墩島三個月,一來確保儀器操作正常,二來能近距離地觀察和紀錄海鳥,收集數據,「我沒有抱太大期望,我帶了很多書本到那裹,如果真的看不到中華鳳頭燕鷗的話便看書吧!」他抱著一試無妨的心態,獨自踏上了無人的鐵墩島。「我就住在帳幕裏,每隔一星期左右,便會有人送上糧食補給,只有簡單的食物,例如即食麵和罐頭,我說這最大的風險就是我要吃大陸的即食麵和罐頭三個月!」他憶述當時在島上的經歷,記憶猶新。Simba記起那時驚險的一幕,「那時我曾發現有人登島偷蛋,我報了警。幸好當時我在島上,才可以即時阻止。」
Simba住的帳幕。(受訪者Facebook)
儘管小島上簡陋的設備令他吃了不少苦頭,但計劃的成果令一切的辛酸都變得有價值。一年後,有最少43隻中華鳳頭燕鷗在鐵墩島上停留,更有13隻幼鳥成功繁殖,數字驚人。「本來計劃有4步,首先吸引大鳳頭燕鷗到島上逗留,再等牠們繁殖,從而吸引中華鳳頭燕鷗到島上聚居,最後希望牠們在島上繁殖。整個過程預計需要5-10年,豈料1年能達成終極目標,真的意想不到!」這計劃對未來保育中華鳳頭燕鷗的計劃有重大的貢獻,亦開展了環誌項目,來了解牠們的遷徙路線。
延伸閱讀:中華鳳頭燕鷗近況 Asia’s rarest seabird could be easier to spot in the future
中華鳳頭燕鷗多得真假不分。(受訪者Facebook)
堅持的理由
談起保育,Simba直言工作並非一帆風順。在他準備投身保育行業時就馬上遇上第一個阻力,就是父親的反對。「當時爸爸反對我做保育,說會很辛苦,收入又不穩定,想我做公務員。」他明白父親的憂慮,覺得如果自己有兒子的話可能也會反對,因此他亦有過一番掙扎。經過深思熟慮,他清楚知道自己的理想,作出了令他無悔的抉擇。「人一生是有限的,但有些事情你知道你不做是會後悔的,你要很清楚自己有什麼能夠犧牲,作出取捨,讓自己的生活有意義一些。」
今天,Simba已成為國際鳥盟(BirdLife International)亞洲部主任研究員。在工作上「身經百戰」的他認為保持樂觀正面非常重要,因為做保育總會出現很多負面、不如意的事,會感到挫敗無力。他很興幸現在越來越多本土的保育組織成立,公眾的關注度亦有提升,認為保育前景充滿無限可能和潛力。他覺得如果有心想為保育出一分力,不一定要在保育的非政府組織內工作,做藝術家、作家等不同領域的職業,都可以跟生態保育有所關連,寄語大家可以多發掘機會。「我很佩服美國保育家George Schaller,他即使已經85歲,仍在西藏做保育工作,沒有想過退休,有能力就繼續做。」